楚知阙被牵得跌跌撞撞,红绸套索坠落时掀起的雪粒还沾在衣摆,寒风卷着细雪钻进领口,与手腕处帝王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形成鲜明对比,烫得他耳尖发红。
六角亭飞檐垂落的冰棱足有小臂长,在雪光中折射出冷冽的锋芒,鎏金鸱吻蹲踞其上,俯瞰着满园喧闹。
裴淮抬手拂过束发的玄玉束冠,冠上螭龙纹随着动作微微晃动,他修长的手指捏住绣着缠枝莲纹的棉帘边缘,布料上的金线在他指腹下微微凹陷,掀开时带起一阵轻微的 “窸窣” 声。
暖炉中炭火噼啪作响,铜兽形香炉里龙涎香袅袅升腾,却驱不散楚知阙满心的局促 —— 亭内陈设极尽奢华,青玉圆桌边缘雕着云海纹,鎏金酒壶下压着的宣纸,墨迹未干,似是某位才子留下的诗句。
终于见着青玉圆桌旁铺着软垫的矮凳,楚知阙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忙不迭晃了晃被攥得发麻的手腕,腕骨在帝王掌心轻轻碰撞,示意裴淮松开。
帝王这才垂眸看向他,玄玉束冠下墨发整齐束起,几缕碎丝却调皮地垂落,拂过眼尾那颗朱砂痣,在暖意中晕开妖冶的红。
“手酸?” 他的声音裹着笑意,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上位者特有的慵懒,修长手指却故意又紧了紧,将楚知阙往身前带了半寸,才慢条斯理地松开。
楚知阙跌坐在软垫上,揉着发红的腕子,腕间皮肤被掐出的红痕蜿蜒如血线。
他偷瞄向亭外,寒风卷起满地碎雪,薛家二少爷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只留下满地凌乱的脚印,和半截被雪覆盖的红绸套索,在寒风中轻轻摇晃。
楚知阙蜷坐在矮凳上,软垫的温度尚未捂热他冰凉的腿,手腕处被裴淮攥出的红痕还隐隐发烫。
他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暗纹,耳边是亭外呼啸的北风,卷着雪粒砸在冰棱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对面的裴淮正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袍,玄色大氅下暗绣的云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玄玉束冠上的螭龙纹在暖炉火光中泛着冷光,几缕碎发垂落在眼尾,将那颗朱砂痣衬得愈发妖冶惑人。
“薛家能有我们需要打听的消息吗?” 楚知阙的声音在寂静的亭中显得格外突兀,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抬眼望去,只见裴淮端起鎏金茶盏,修长的手指捏着盏柄,轻抿茶水时喉结滚动,滚烫的茶汤在杯中泛起层层涟漪,倒映着他似笑非笑的眉眼,让人瞧不透深浅。
闻言,裴淮指尖摩挲着杯沿繁复的缠枝纹,忽然轻佻地挑起眉梢,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另一只手朝亭子外虚虚一指,语调懒洋洋的:“回头看看。” 那姿态仿佛早有预料,又像是在故意逗弄。
楚知阙满心疑惑地转过身,膝盖撞在青玉圆桌边缘,疼得他闷哼一声。他扶着桌沿探头望去,恰好瞧见雪地上扬起一串细碎的冰晶。
远处的九曲回廊蜿蜒如银蛇,廊下挂着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晃,光影交错间,一抹猩红刺破苍白的雪景。
“哪来的贵客,躲在亭子里偷偷议论本少爷!” 少年独有的清朗嗓音裹挟着笑意,如同一把利刃劈开寒风。
薛二少爷猩红的大氅猎猎翻飞,衣角绣着的金线在雪光下闪烁,活像一团跳动的火焰。他手中崭新的红绸套索缠在腕间,随着奔跑甩出漂亮的弧度,发间还沾着几瓣未化的雪,衬得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愈发鲜活。
他三步并作两步跃上台阶,靴底碾过积雪发出 “咯吱” 声响,眼神清亮得惊人,直直盯着亭中的两人,仿佛要将他们看穿。
薛二少爷猩红大氅扫过亭帘,带起一阵寒风,裹挟着的雪粒如细针般扑在楚知阙脸上。少年双手撑在青玉圆桌边缘,指节用力到泛白,桌面雕着的云海纹在他掌心下若隐若现。
他向前倾身时,金线盘云纹的衣摆垂落,几乎要扫到楚知阙颤抖的膝头,那双清亮的眸子像淬了冰的匕首,在楚知阙和裴淮身上来回打量,嘴角勾起的弧度愈发肆意,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
腰间短刀穗子随着动作轻轻晃荡,扫得桌面发出细微声响,像是某种危险的前奏。
“两位躲在这里嘀嘀咕咕,莫不是在说本少爷的坏话?” 他故意拖长尾音,尾调上扬带着猫戏老鼠般的戏谑,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霜花。
楚知阙浑身紧绷,后背几乎要贴紧矮凳靠背,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衣领。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肉上掐出月牙形的血痕,强迫自己镇定。
原著里薛二设局时狡黠如狐的模样不断在脑海闪现 —— 曾有人为了套取情报,被他哄得散尽家财,最后落得在街边乞讨的下场;还有江湖门派因轻信他的假消息,陷入围剿全军覆没。
此刻少年似笑非笑的眼神,和书中描写的如出一辙,楚知阙生怕自己的任何一个表情、动作露出破绽,被对方察觉异常,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反观裴淮,依旧端坐在软垫上,玄玉束冠下碎发轻颤,衬得眼尾朱砂痣愈发妖冶。他慢条斯理地端起鎏金茶盏轻抿,茶汤入口时喉结滚动,动作优雅得如同品鉴珍宝。
暖炉的火光在他侧脸投下阴影,将玄色衣袍上暗绣的龙纹映得若隐若现。
放下茶盏时,他指腹摩挲着杯沿繁复的缠枝纹,忽然轻笑出声,笑声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听闻薛二公子消息灵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就寻来了。”
话语间看似在夸赞,可微微上扬的眉峰和眼底转瞬即逝的冷芒,无一不透露着上位者的威压,仿佛在提醒眼前人,谁才是真正的掌控者。
薛二少爷挑眉,直起身子时故意踢翻脚边的炭盆,火星四溅。他伸手抓过一旁空位上的软垫随意一扔,大大咧咧坐下,丝毫不在意衣摆蹭上暖炉旁的炭灰。
猩红大氅铺开,在雪白的软垫上洇出深色污渍,倒像是未干的血迹。
“消息灵通有什么用,还不是有人不信。” 他斜睨向楚知阙,突然抓起桌上的茶盏,将剩余的茶水泼在地上,溅起的水花沾湿了楚知阙的鞋尖,“这位公子瞧我的眼神,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
楚知阙喉结滚动,强装镇定地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可声音还是不自觉发颤:“薛二公子说笑了。”
他死死咬住舌尖,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心里疯狂吐槽,你可不就是洪水猛兽!原著里不知道多少人栽在你手里,我能不怕吗?要是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下一个被你坑得倾家荡产的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