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木色油亮的餐桌立于眼前,两位身高一米八几的优越男性坐立于结实坚硬的小马扎,铁碟里肉食、素食烧烤油亮辣香迅速窜入灵敏嗅觉。
他们本身自带的优越骨相、气质引人眼目,不远处几位结伴同行的女生目光如炬挪向此端,眼带笑意,捂嘴相互推搡,窃窃私语。
“你现在住哪里?”沈明烛轻而易举地抛出一个话题,好整以暇,眼眸不起任何波澜,目光紧盯。
“为什么要问这个?”有什么因果关系。
祝宵视线框着面前的事物霎时感觉不知所措,顿时视线失焦,灵敏的第六感总在提醒欲言又止的话语是糖衣砒霜亦或是爆烈之弹。
“楼上便利店。”他不起一丝波澜地开口,语气很轻,裹挟一缕细袅的烟火气一起消逝在风里,“楼上铺上一张报纸就能睡,省钱。”
语气无关轻重,好似荡于风中的羽毛,轻飘轻落,又更像是自然如水流淌般的洒落。
“另外,我不喜欢欠别人的,”祝宵手握竹筷,干净的筷尖点了点装食物的铁碟,“包括这顿饭。”
他道:“等会儿AA。”
沈明烛修长的手臂支于餐桌,骨节分明的双手互相交叠,视线禁锢如钉,给出一个苛刻的评价,“你很死板,”他又说,“跟上次冷眼揍室友全然不同。”
之前还未毕业的祝宵在人为处事中给大众留下了刻板恶劣印象——矜贵、傲气,冷漠嚣张拔横。
祝宵熟练地挑起铁碟内炙烤的蔬菜,享受高热量炸弹所分泌的多巴胺,他的腮帮子霎时被塞得鼓囊囊,像只圆滚畏动的仓鼠,他对于死板的定义,“这叫分得开。”
他冷笑道:“室友?那是因为他用我的名义,聚集一带比较有名的富家少爷泡吧、赌/博、嫖/娼。”
祝宵唇角抿成一条线,开始复刻:“他说,‘反正你已经臭名昭著,纨绔子弟还怕多个称呼?’。”
祝宵虽然被大众称作纨绔子弟附加一系列刻板印象,但作为正常成年人,总会划分警戒线且竖起不能逾越的肃然雷池。
许是夜色蛊人,烟火气下传闻中不可一世的矜贵之人平易近人,不知不觉在墨夜中两人已经逐渐打开话匣。
沈明烛问:“那冷漠,不可一世是怎么回事?”
祝宵修长分明的指节轻挑起易拉罐拉环,骨感修长的手因微微用力节骨泛白,青筋涌起,青年的手部漂亮骨感又不失力量感。
噗呲——
罐口前仆后继噼里啪啦地冒白泡,他反问,“我冷漠?”又解释:“部分无意义社交不利于身心健康。”
“……”
祝宵脑中悬思暂停,意识停泊,叩着拉环的食指微微一顿,好笑地问道:“那我们为什么水火不容?”
沈明烛嘴边漾起几缕轻笑,他想起彼此倨傲的学生时代,冷锋如刃的对峙局面,如今面前人无辜赤诚大方的模样……他从纸盒内抽出几张纸,脱口而出,“嗯?谁知道、”
祝宵低头,浅笑,眼波流转,水火不容又怎样,在矜贵少爷堕入泥潭的瞬间,高谈阔论、全新接纳的竟然是曾经水火不容的宿敌。
在近期的劳累奔波中,他在这场浓烟香味缭绕的人间烟火气里,再遇第二次阔别已久的愉悦。
沈明烛长臂一伸,指节轻掠祝宵轻叩住的拉环的温热指尖,让他咫尺间的易拉罐挣脱而出,他拿过喝了半罐的饮料,凑近唇边,语气毫不避讳地勾起话题,“谈过恋爱吗?”
“……”祝宵在若即若离的诡谲气氛中失了神,轻握竹筷的手指愣怔,霎时警铃大作,他视线灼灼地看向沈明烛凑在唇边自己刚喝到的半罐饮料。
他的眉目轻拧,眼底有一丝晦暗匆掠而过,“你很渴?”
“……”凑在唇边的半罐冷饮款款入喉,喉管肺腑的灼热更迭不了半分,沈明烛面容却不改色,“都是男人,你很介意?”
言下之意好似在问,难道你在意幼稚愚笨的间接性接吻?
祝宵心中了然,脑中串联线索,一窍就通,蘸着赤红辣椒粉末竹筷立马放于铁碟,“是吗,”犹豫几秒后,他回避有没有谈过恋爱的问题,话题顿转:“恋爱,暂时没心思。”
“小少爷,您怎么在这儿?”故弄玄虚的戏谑之笑从背后渗入鼓膜,阴恻恻连绵地渗入骨缝,“怎么不打招呼?嗨我忘了毕竟是没妈教养的孩子。”
少爷?祝宵好似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像是裹着祝付明书房内保险柜高叠成小山红光纸币、被法院纵横贴条拍卖的私人别墅一起消弭在料峭春风中的烈焰中熊熊燃烧,灰飞烟灭。
祝宵可以忍受深陷泥潭里任何恶犬毒蛇的狂吠、啃噬,但唯独不能把言论的刀尖渗血相裹戳向那个因为生育他而难产的女人。
他内心高高竖起城墙立起旗帜的雷池再次被探索、逾越、践踏。
祝宵气极反笑,头也不抬,须臾愉悦的眉眼紧拧而起,像是恶意撕扯多色不匀的水墨画,转而冷静自持,嘲讽道:“少爷你比我好,就算有人教养,教养也都被你这条狗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