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想追你’的直白热烈的表白宣言以及沈明烛宛若无情神祇淡定自若的英俊脸庞时:
祝宵修长清瘦的手指正轻拾起面前漾着轻纹的白瓷杯柄,凑近唇边,苦涩乏味的褐色液体甫缓缓入喉,味觉至此,他轻拧眉头,听到匪夷所思的话语时,苦涩的液体好似在咽喉中倒转一番,噎入脆弱的气管。
须臾,祝宵握住明洁的杯柄指尖微微颤动,身躯,胸腔剧烈起伏,咳嗽越掩越凶,清隽的脸霎时涨红,他急速地用尾音发颤地说出了含糊不清带着剧烈咳嗽的不解言语。
“你……你说什么?”某些丑陋又肮脏的记忆之门像是凭空豁开了口,争先恐后的如同海啸般无情地狰狞涌出。
“咚”地一声,祝宵将手中的白净发亮的瓷杯搁于杯垫,他的喉管辛辣无比,好似一只狰狞野兽要剖开他脆弱且受伤的器官,引得他不得不进行小幅度的无力挣扎。
“咳咳……咳!”他的语气中满是惊疑,“你来真的?”
沈明烛想追他?沈明烛是同性恋?祝宵在大学时期从来都没有听过此类传闻。
对面宛若神祇的冷峻男人见此情形敛了敛眉头,目光如有实质地在祝宵的起伏的胸膛流淌而过,垂在身侧的稍带潮意的指尖微蜷,他膝盖微屈,躬身在祝宵的咫尺间。
由于喉管辛辣祝宵的胸膛依旧震颤,眼尾甚至渗出闪光的泪意,在朦胧之际,他的背脊传来一股陌生的温热——一只宽大的手掌轻顺祝宵清瘦的脊背。
“你反应很大。”沈明烛做出评价,他的手掌一边顺着祝宵的脊背,一边问道:“你第一次被人追?”
手掌抚在祝宵脊背上的力度很轻柔,背脊上一股股温热像是要透过单薄的布料沁入肺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脊椎骨划过一丝彻骨的痒意,脑袋中又好似绷着一根几欲断裂的弦。
或许是因为时间过半,祝宵咳呛的气息渐稳,沈明烛的眉头舒展开来,“你太瘦了,平时没有好好吃饭?”
沈明烛薄薄的眼皮垂下,他的手掌在被硌得生疼的脊背上做停留,继而视线停驻——
祝宵的脊背瘦削,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衬衫,腰部线条细窄,肩线平直流畅,咳嗽猛烈时能望出祝宵的两扇肩胛骨在微微抖动,像易碎的蝶翼,脆弱而又明媚。
“有吃饭,谢谢关心……”咳嗽过后,祝宵的嗓音有片刻的沙哑,像是糅杂过一捧沙砾,他轻推开沈明烛停留在脊背上的手,语气客观疏离:“我不是同性恋,抱歉。”
平心而论,倘若是祝宵对沈明烛还未改观处于水火不容的状态,沈明烛没有迅速为他挡下半个月前的伤时,祝宵会横眉冷对地拎着那人的领子甩出冷言冷语,以不容置噱的语气禁止对方跨越这条情感沟壑。
祝宵又想起在跌落泥潭,某些群体抱成一团卑劣又虚伪的融成一个腌脏社会,他被人避如蛇蝎……对于沈明烛的全新接纳,使他感到欣然,所以现在的他自然也会以发自肺腑的真诚来待他。
“我甚至有些恐同。”祝宵敞开心扉又补充,他嘴唇微张,嘴角轻扯出一丝苦笑。
沈明烛眼睫微垂,骨节分明的手滞于半空,几秒后,指尖变得有些冰凉,垂落于身侧,眸子像泯灭了一束燃起的炽热光源,迅速变得幽暗不可测。
“那我们做朋友。”沈明烛眸光稍明,撩起眼皮,率先提出‘情感让步’,以言语作则,让自己身处于困囿于情感陷阱的劣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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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驹过隙,萧瑟落败秋季来临,公路旁的高大粗壮树上的绿油树叶纷纷萎落,坠落于地,踏于行人脚底,掀起嘎吱清脆声。
“抱歉小祝,楼上仓库可能没法给你住了。”便利店店长挠着蓬松的头发,面露为难与没缘由的愧疚。
祝宵正站在收银台内,他穿着工作服的身躯微愣,两颊潮、红,黝黑瞳孔微征,随后立刻调整心态,莞尔道:“没关系,”他停顿几秒后,又说,“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
因为低烧,祝宵眼中的世界甚至在小幅度扭曲,他的眼底划过一丝疲累,身体如同一盏易碎的器皿,不堪重负,摇摇欲裂,负债的生活好似一根压死累赘的稻草,塌陷之势迅猛剧烈。
从不倦蝉鸣的夏季到萧瑟败落的秋季为止,祝宵投递至公司简历到频繁参加的乏善可陈的面试时,反馈都是石沉大海,他微薄工资也只够来抵祝付明所欠下的一部分外债。
祝宵的近期堪称入不敷出。
悬挂于推拉门中央上端的风铃顺势摇摆叮当作响,一道熟悉的机械女声在冰冷得体地喊着欢迎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