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工作的监控下弘毅区静谧地安睡着,民众在街道横七竖八地躺,大地似在柔缓脉动,轻轻晃着摇篮催人入睡。
满青宁漫不经心地掠过街道,将地面乱象、躺倒人群视若无物,间或有不愿入睡兼体质特殊的另修人,横躺在地上瞥见一抹红极速纵过,什么感想也来不及发布,眼一闭上就径直坠进强迫的昏睡。
满青宁赶到异格办公室,放出的灵识忽略一众醉生梦死的另修人,谨慎扫过建筑,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探到了一位、一团、或者说众位奇异扭曲之物搅作的一滩虬结。
探出的灵识猝然折断,满青宁压住反噬来的刺痛,收回灵识,可以一战,反光的金属横拦折出修士迅捷的身形,满青宁在模糊的金属冷光里捉到自己兴奋上扬的嘴角。
有别于任何生灵在感知内应有的特质,生物的边界在位于地下的存在中混乱不堪,如若修士灵识往日捕捉的生物形状有具体颜色,那么此刻居于建筑下六米、规律搏动的生物就是一整块驳杂的下笔时用于擦拭笔尖的抹布。
感知内的异状源头为一大团驳杂物质,有着似乎与人相类的脉搏心跳,却在边界就突突跳动三十二处心跳,灵识触角被察觉掰断的当刻,满青宁疾速向内再探,在灵识被吞噬的前一瞬捉到了桌椅拼作的肋骨,美而诡的月牙状眼睛。
功法在欢愉内提到极致,满青宁提气如轻燕纵过曲折廊道,落上陈西又也曾驻足的暗红沙发。
修士感官内张牙舞爪着未知存在,满青宁径直入内,笑踹冷库内的尸体空壳,沉思片刻,自储物符摸出了致盲的药水。
左眼在剧痛后失去视觉,丧失的感官如同白纸,被肆意扭曲,重新填色。
地下也在半片盲区内活色生香地扒下画皮。
重叠的肉身如同枝条供起祭台般的高位,不隶属方圆界任何记载的庞大活物拱出一个人形,恰恰坐在盘曲狞乱的肉身高座之中,喝醉了一样支着头看下来。
人形似与沐半芹与苗情都相关,反而与她们都不再相似。
遮掩的慈悲、直白的残忍平等在那对深黑孔洞里流转。
她、它把玩着什么。
留意到满青宁的注视,终于正儿八经地对上视。
非人的妖异眼睛对上燃满战意的兴奋人眼。
微醺的、不知在何处大飨美餐的非人之物犹带乐陶陶的满意,向下方伸出了手,两只人属的柔软手臂向下张开,是索取拥抱的架势。
满青宁跳起,躲过扑向自己的触足。
唤出的灵剑梧桐斩断扑向自己的怪异节肢,涣散开的是虚像,攻势仍似飞虹直入。
一个后跃起阵,险而又险迟缓怪物袭来的一击。
突如其来的攻势碾碎灵力术法,挥出剑芒无法阻挡,势不可一般的攻势在诸阵拖延下缓力停滞,因兴奋扩张的瞳孔激情凝视,难以为灵力直接阻截的晦暗力量是粘稠的,仿若活物。
不断袭来重击意图绞灭或拥抱的腕足灵活无惧,卡着阵法的边隙流动着寻找缝隙。
前方后方,上方下方,无处不在八方包围。
满青宁却笑出声。
原来是活物,她想,太微小的活物绞出了人形,就像水流聚作湖泊,灵力难以斩断水,自然也难以斩断这微小活物的攻势。
狂喜充塞心间,怪物震耳欲聋的心音盘结在地下的每一处,太细小的东西没有攻击力,于是它模拟出千万颗心脏突突跳动,泵动血液汩汩流动,又拙劣地仿起人形与物体,将人与物粗暴地粘合。
狂放的笑爬上唇角,咬住眉梢,满青宁将灵力灌入剑身。
既然是抽刀断水水更流的把戏,那就——
全都湮灭。
亢奋的激情为身体注入源源不断的生机,满青宁大笑着施术、掐诀、刺出剑身,温热的血液欢欣鼓舞地逃离溅落。
满青宁笑弯的眼睛里俱是怪物拟态崩裂的脏器,倾倒的柜门杂物,叮叮咚咚嗞啦不断的小木盒。
“哈哈哈哈……什么怪物,什么高兴……”
根本就是,那些远比虫芥更微渺的怪物在母体内的欢笑。
无论男女老少,无论飞禽走兽,无论桌椅瓢盆,俱是母体,俱要欢欣。
它们笑得多欢畅哪,直将母体的忧愁全部笑进了水渠。
满青宁玩味欢快地细想可能爬遍自己五脏六腑的怪物,封锁的法阵落成,术法在梧桐剑身上聚起,金丹期修士的灵力倾注,空气细弱地嗡鸣,炽烈的灵光盛燃,似要荡平眼前一切,又似亟待催育新生。
术法映亮怪物的人形静谧慈蔼的微笑。
满青宁狂喜欢悦得近乎癫狂。
金丹中期修士全力酝酿的一击肃清地下,满青宁歇斯底里地笑着,身体唯恐漏笑一声地佝偻。
想一想,要怎么收拾那些散在弘毅区各处,扒进我骨头的怪物。
灵台内观,身体内视,全无异样。
嘴角拉扯着向上,将自己吊死在上扬的弧度。
骨碌碌。
沦为毛胚的地下还能有什么滚出这动静,满青宁向此物投去笑得透不过气的一眼。
回荡于地底的笑音一滞。
那是一截完整、属于人类的肋骨,其上松松搭着逐渐化为飞灰的三根手指。
肋骨的边缘线条流畅,整体细窄秀气,还反着曾被细致摩挲、打磨一般的莹莹哑光。
甚而在满青宁愉悦的注视下,温吞漾出了一段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