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散?疏散到哪去。
到处都是快乐的人,大家收到消息,快乐地推搡着疏散。
“不用上课了,正好我也不想上课。”
“有堕修欸,说会让我们莫名快乐,真的不是政府禁药泄露了吗?”
“哈哈哈哈你想死吗?说这样的话。”
街道上有人赤条条地抱到一处,路过的下工人蹲着看半晌,笑嘻嘻:“我可以一起吗?”
快乐里什么都可以,咖啡放在路边,衣服整齐叠在路旁。
维持秩序的警员,“疯了,全弘毅区都疯了,”话毕笑得大而夸张,将街边的衣服盖到他们身上,“别玩了,开个房再玩。”
“别呀,”有旁观者劝,“我早就想知道大街上不穿衣服做什么感觉了。”
“对嘛,”又是一个旁观者,“平时看个片躲躲藏藏,难得有戏看。”
“哎,警察小姐怎么还工作?我看见好多人都下班了。”
警员摸鼻子:“我这个人还是工作的时候最开心。”
荒诞的场景在四处不停歇地上演。
快乐拧开了人们做决定的勇气,将退缩的选项按死捏碎,鼓励每一个人做透自己平日想做的事。
无论是表白,还是猥亵,无论是交友,还是抢劫,无论是和解,还是杀害,无论是高尚,还是卑劣。
快乐照单全收,快乐面前人人平等。
世界在快乐里癫狂,人们在桃源里向前走,朝着毁灭的方向兴奋着欢呼,呼朋唤友着一头撞去。
猫咪咀嚼主人的眼珠,将打不开的罐头推到主人面前。
主人空了的眼眶对正并未放弃世界、仍在传达信息的平板,他微笑时血液从眼眶渗出,不存在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弘毅区内——
有人赤条条地缠绕。
有人杀人,从工位杀回家,撕碎再也不想管的文件,处理不愿再要的孩子。
有人撞墙,大喊大叫,在街头近乎崩溃地大笑。
有人闯进商店,盗走商品。
有人从高处一跃而下,“我能飞!”
有人笑着抱住友人的头:“你终于笑了,你也觉得开心吗?”
有人神智不清,有人发觉不对。
快乐是绝佳的催化剂、催.情剂、致幻剂以及烈酒,但绝与镇定不相关。
场面糟糕得一塌糊涂,人们高兴得一塌糊涂。
不成章法的疏散队伍笑着,小朋友一样左摇右晃地向前走,踹一脚路过的豪车,再被人踹倒,躺在地上的人与下脚的人一同笑,捂着笑到缺氧作痛的胃,笑意失声,一个满是温情柔软的空档。
不知谁带起了头,唱起一首经典的舞曲。
“哦哦我会这个!”
有人一个滑步,跟着节奏踏起舞步。
快乐在每一人脸上绽放,快乐在每一颗大脑开花,快乐在愿意疏散的队伍传递。
疏散的人群自发填充曲调,生涩地跟上动作。
一步两步旋转留头。
“我们跳舞~我们快乐~”
“我们相~信~有美好的明天~”
跳起,踩到前面人的鞋跟,没关系,一二三四再次进拍。
警员惊讶,却不自觉地笑,跟着节拍点头。
街道窗口探出不愿离开的脑袋:“漂亮!”
不理解的笑骂同样快乐:“什么滥俗歌舞片。”
“就要滥俗歌舞片!”听到回话的人有亮晶晶的圆眼,她喊完话,骄傲地昂头向外挑衅,又在舞蹈的人群里失去踪影。
人群跳欢快的舞。
人群挂最真的笑。
舞步踩过。
寒凉的刀光闪过。
裙摆翻过。
身下的血迹蔓延。
双臂展开。
保卫住宅的仪器报警。
塌腰前探。
交通瘫痪,一脚油门的车辆碾过横躺街道的肉.身。
不重要,都不重要,别回头。
反正活着与死去同样快乐。
快乐捂住人们的眼睛,一蹦一跳地牵着人们向前走。
眼泪从人们弯起的眼睛坠落。
世界在欢声笑语中摇摇欲坠。
这就是桃源,这就是沐半芹信奉的绝灭带来的、人们心心念念的桃源。
只有快乐。
只能快乐。
全世界都是善意,因为能让人落泪的恶意再不存在。
一切不利于生存的全部吞食,只有无忧无虑的快乐,每个人都拥抱彼此,每个人都羡慕彼此,
这就是人间生建起的桃花源。
桃花源拔地而起,却不知为何,与地狱更为类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