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昴:[我尽力两天后到。]
陈西又:[有劳师兄,这件事处理起来还是师兄最合宜。万师弟是出了什么事吗?]
文昴:[他近来熬狠了,不好再让他出外活。]
陈西又抬头对上冀易前来探查的眼神:“我师妹如何?”
“她无事。”冀易彼时答得自然,冷脸探她的脉确认无误就起身告辞。
陈西又很是松了口气,随后在亲眼看见大叔佳后万分想将冀姓临时大夫拽过来问话。
惊惧之症你冀道友是半点不提啊。
“师妹。”陈西又轻声,缓缓往前走两步。
大叔佳将自己缩在床头,无意识地细细颤抖,拥着被子出神,涣散的瞳仁迟缓转向陈西又:“师姐。”
很好,没有哭腔。
陈西又坐在床畔椅子上,拢住师妹的手,顺入她体内的灵力走过一圈,没有探出不对,凝神为师妹施清心术,术法行至中途,师妹的手向下,指尖侵入了她的指间。
大叔佳回过神来,似乎仍在疼痛中涣散痉挛的喉管吐出清晰的字,“冀道友与白道友都为我施了术,我现在,”她极轻地笑,似乎畏惧面庞的牵扯生出幻痛,“是心症罢。”
很好,思路清晰。
大叔佳另一手循势把过陈西又的手臂,揽过女孩时没有感知到师姐常带在身上的青见碧:“小咬呢?她也受了波及?”
陈西又含一点疑惑地望着师妹,配合但不理解地应声:“许是太弱?她被放过了。”
大叔佳咬着唇,并不想露怯的,可是怯弱与依恋无法遮掩,她破罐破摔地开口。
“今晚和我睡罢师姐,好不好?”
语落,有往事汹涌而来的心惊。
“怎么会有修士怕打雷的?你真的是——”严永冷淡地笑话她,却也纵容她,与她在雷雨夜一同废弛修炼听雷鸣阵阵。
偶尔,他们在雷声轰鸣下合修。
摇曳情.欲并天然惊惧,在夜色里流注、混杂。
蒙昧情动中严永停下动作,大叔佳斜去催促的眼神。
严永笑,捂住了她的双耳,捂得严实,于是那一夜最为震撼天地的雷鸣只余沉闷的钝响。
再后来,明明是同一个人。
明明是同样的电闪雷鸣。
“多情道怎么不对雷声多情?佳佳,你是修士,何故怜众生不怜惊雷?”
陈西又不知大叔佳所想,闻言试探着上床。
大叔佳伸手掀开被子时手腕微颤,陈西又接力她的手自己掀了被子窝进去。
肌肤不可避地接触时,幻痛狠狠拉扯大叔佳,她僵硬不自然地一下弹开。
不存在的疼痛仍煎熬心弦,却也无药可医。
陈西又小心地伸手,微凉的指尖轻而慎重地点触大叔佳皮肤,轻若鸿羽,顿一顿,就着这微末的接触谴一缕灵力安抚:“不若我们聊聊天?”
大叔佳被幻痛炙得周身发冷,脱口即后悔:“白道友说师姐斩杀了雾海怪藤,师姐在幻梦里不疼吗?”
陈西又斟酌着,忽然意识到没必要粉饰,她们都是在怪藤幻境内分食同一份苦痛的人,于是从容据实:“疼啊,太疼了,感觉每一滴血都要泵出一头沸腾的象,又摁进无数冰刃,可又死不掉。”
昏迷清醒时都在生受刑罚,皮被剥开,肉被拨开,骨头被劈开,残渣乱七八糟地碾作泥,万兽啃噬,再由不成形的自己活活拼回原样。
痛不欲生,却也无地求死。
“阵法总也画不好,总也画不好,整个人痛烂了,化没了都画不好,不停地活过来,不停地在画,不停地在画,”大叔佳忙乱的言语近乎梦呓,她紧紧拥住陈西又,仿佛攥死她的镇痛剂,“师姐你最后画出来了吗?”
师妹没有画成阵?
心下思索,陈西又的手指没入大叔佳发间,安抚地理顺师妹几分凌乱的长发,语带诱哄:“画出来了,我带了笔,画给你看好不好?看过我们便睡。”
陈西又在纸面绘下静心收惊的星阵,收回笔,将这页纸递予大叔佳,“睡罢,如果还睡不着,”陈西又笑得很是柔软,“我便同你细讲讲我是如何斩杀那怪藤的。”
然而失策,大叔佳看过法阵,直白地看着陈西又,意为确实睡不着,需再讲讲。
陈西又挣扎片刻“真的要听啊?古兴安道友应是睡了罢,我们不好……”
念易居修士古兴安并未睡着,他翻身下床以找水之名示意隔壁继续讲讲。
修士敏锐的听觉捕捉到隔壁动静。
大叔佳眨眼:“古道友醒着。”
“行,”陈西又叹一口气,“却说我好容易从幻境中脱出,登时气上心头,提剑大喝,噔噔噔翻过白墙,那怪藤怪叫一声——”
大叔佳笑出声。
陈西又安静一刻,极轻极浅地一笑:“总算笑出来了啊,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