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灵剑唤乐和她一开始的打算也并不矛盾,可不知道为什么,乐乐变作乐之后,好像总有一种不甚合时宜的诙谐感。
错、错觉。
陈西又摇头晃去多余念头,手指珍视抚了抚剑柄,我的灵剑有名字了,乐。
还是有点奇怪。
超时运作太久的脑子有世界蒙昧的奇异钝感,陈西又剪不断理还乱地纠结片刻决定放过这个亟缺睡眠的自己。
睡一觉就知道哪里不对了。
困累到极致的人是会出各种状况的,例如差一点踩到铸剑峰下锻造处不知谁搁置的盛水铁盆,例如飞舟坐错。
陈西又在飞舟终点站被叫醒,看着陌生的山头,意识困意狠狠打架,狠狠捏了下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清醒。
女孩抬头向飞舟弟子笑着解释,几分神思不属,默默追加了一次灵石。
终于回到洞府,什么也来不及想,一头栽进柔软床铺。
再在一个半时辰后生无可恋地迎来林晃晃师姐的信蝶。
是这样的,剑冢外师姐同她约好了今日夜里试剑,师姐贴心为她预留了为剑镌名与休息的时间,特意约在了今夜见面。
万万没想到她连夜跑去研究星图,折腾到现在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林晃晃的信蝶停驻在陈西又的鼻端,间或扇动一下翅膀,美丽灵光在室内轻灵旋舞。
陈西又睁开空茫的眼睛,呜咽一声爬起,在身上强按一个醒神符,将不知何时解开的头发束作高高马尾,赶去洞府外的邻近竹林。
林晃晃沐着月光仰头,夜里的细雨沾湿面庞衣衫,这是一个正合她寒雨剑的雨夜。
陈西又歉疚望她,林晃晃并未多话,拔出寒雨剑示意陈西又出招。
陈西又深深呼吸,肺腑内是雨夜沁人的凉,她抬起眼,细小雨珠汇作细小涓流,顺着眼眸弧度淌下,她向前攻去。
一攻一守,同一个师父教出的师姐妹剑道截然不同,林晃晃走静心道,剑势沉稳岿然,陈西又走中正道,剑势带着出离坦诚的干净。
转眼过了数十招。
点、击、刺,两剑剑身相撞铿然有声,林晃晃将陈西又的剑往侧一带,伸手点在陈西又额头,声音赞赏:“可以了。”
陈西又从过招中的玄妙境界回神,抬头希冀地看过来。
她被细雨沾湿了薄薄一层,仿佛一蓬沾了晨露的柔软蒲公英,仰头看人的期待与她清澈剑意相撞,傻得彻底。
林晃晃没忍住笑。
她将陈西又湿了的头发顺了顺,没有掩饰笑意:“进益颇多,你与灵剑也极合。”
陈西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林晃晃看着陈西又眼底那点摇曳的光愈来愈盛,听见她小小地开口:“师姐你笑了。”
尾音轻轻扬起一个颤巍巍的弧度,构成一个悬而未决的疑问语气,带着小动物探爪触碰花朵的慎重。
林晃晃自觉自己笑得并不算少,她敛下眸,笑意仍停留在唇角眉梢,继续逗困懵了的师妹:“你做得很好,你选的灵剑与你相合甚好。”
陈西又脸红了,更严谨一点,是粉了,如同云绯花簇簇盛放在脸颊。
女孩难以承受地仰着头,任由云绯花染红脸庞也不避开视线,要传达清楚自己的喜欢,快乐地胡言乱语:“对吧我练了好久闭关了好久,苏元擂台我都没去,易心宿的星阵作业也好久不做,我给它起了个好名字,乐乐,结果造册出了岔子,登成乐了。”
“乐?”林晃晃探向师妹后颈施安眠术的手一顿,她微讶地重复着。
“我知道哪里不对嘛,可是不是没办法了嘛,它以后就是叫安康喜乐的乐了。”陈西又的醒神符时效已到期,这会恐怕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陈西又将头埋进师姐掌心,软热的脸恰好填满手心空隙。
“可是乐很漂亮啊……”面染粉霞的陈西又轻柔絮语着。
林晃晃随意应和着师妹的胡言乱语,一个安眠术施下,将陈西又抱进怀里,捏诀烘干陈西又衣服,将师妹安置回洞府。
临去在师妹的桌案留下一枚储物珠,略一思忖,临时写下了一封信。
师妹在柔软床铺里酣眠,面上烘出浅淡微红,呼吸轻而匀。
林晃晃拈着师妹从烟火众归来赠予她的钢笔,为陈西又留下安抚告知的字句。
信至尾声,林晃晃少见地、出了仅两息的神,陈西又在洞府外撞见久未返宗的她时,站在树下脆生生唤林师姐,仿佛她们并未分离近三年。
总也欢天喜的、绕着自己也能玩上半晌的小孩眨眼就拔节生长,却像冻结了时间一样准确无误地认出故人,递上信赖亲近。
可真是——
林晃晃不知道后面该带上怎样的总结,该用何种情绪说出,是欣慰、赞赏、轻嘲还是喟叹?
*
陈西又一觉睡了许久,二度醒来仍是信蝶来访,苏元的信蝶在洞府内上下翻腾,洒落一地灵光,陈西又懵懂睁眼,伸手去接。
‘陈西又,快来委托处,取得灵剑的弟子照例要接一次宗门任务,听到没有,你来得再晚一点又只剩棘手的了。’
‘陈西又。’
‘陈、西、又,你还在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