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九重宫门,凛冽的北风如同一把把锋利的钢刀,裹挟着冰碴子直往脖颈里灌。楚知阙的靴底早已被雪水浸透,每走一步都发出 “噗嗤” 的闷响,仿佛是在泥泞中艰难跋涉。
王公公领着他拐进乾清宫偏殿时,檐角铜铃被风吹得乱撞,叮当声混着呼啸的风雪,倒像是催命符。
寝宫内虽地龙烧得正旺,可扑面而来的暖意也驱散不了他浑身的寒意,湿透的月白棉袍紧贴在身上,冻得他牙关不住打颤,连指尖都泛着青白。
殿内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气息,却隐隐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令人不安。
楚知阙环顾四周,雕花红木床榻空无一人,鎏金香炉中青烟袅袅,在烛火的映照下摇曳不定,投射出诡异的阴影。
他实在受不住这湿冷,咬咬牙,伸手解开外袍的系带。潮湿的布料发出细微的 “嘶啦” 声,仿佛在撕扯他紧绷的神经。
就在衣袍堪堪滑落肩头时,外头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踏碎了殿内令人窒息的寂静。
紧接着是太监尖细的唱喏:“陛下驾到 ——” 这声音如同一记惊雷,在楚知阙耳边炸响。
他浑身一僵,慌忙抓着外袍想要重新穿上,可沾了雪水的布料黏在一起,越急越穿不上,反倒让衣襟纠缠得更紧。
冷汗不知何时已顺着脊背滑落,与冰冷的雪水混在一起,带来刺骨的寒意。
珠帘外,新帝裴淮收了伞,玄色绣金蟒纹大氅上还落着几片残雪,衬得他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他抬手示意撑伞的太监退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却冷得如同玉石。透过氤氲的珠帘,只见寝宫内影影绰绰有个人影在脱衣,这一幕让他眼底的杀意翻涌,如同深潭下的暗潮。
裴淮眼神瞬间冷如寒霜,腰间长剑 “铮” 地出鞘,龙吟般的剑鸣划破空气。
寒光一闪,剑尖挑起珠帘,力道之大,震得整串珠帘剧烈晃动,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楚知阙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一哆嗦,膝盖发软,险些跌坐在地。
抬头时,正对上一双冰冷如刃的眸子,那目光仿佛能将他生生剜去一块肉。
“何人胆敢擅闯朕的寝宫?” 裴淮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长剑直指楚知阙咽喉,剑尖在烛火下泛着森冷的光,距离他的肌肤不过毫厘,只要对方手腕轻轻一抖,便能取他性命。
楚知阙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恐惧,喉结上下滚动,攥着外袍躬身行礼,牙齿还在不受控制地打颤:“陛下息怒,臣是太医院楚知阙,奉王公公之命,为陛下的失眠之症前来诊治。”
他的声音发颤,在寂静的殿内回荡,连自己都能听见其中的慌乱。
裴淮原本冰冷的眼神突然一顿,剑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昨夜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闪现 —— 月光下,楚知阙从宫墙上一跃而下,直直跌进他怀中。
那人身上带着夜露的清凉,狡黠的眼神中满是得逞的笑意,仿佛早就知道他会在那里。
此刻眼前人虽然满脸惶恐,可那微微上挑的眼尾,紧抿的薄唇,无一不在提醒裴淮,这就是那个胆大包天的人。
“原来是你。” 裴淮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却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尾音像是裹着蜜的毒,危险又诱人。
他缓步上前,玄色衣摆扫过地面,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豹。
长剑却没有收回的意思,危险的气息在周身弥漫:“太医院院首替朕看诊时都是在外头,你为何在朕的寝宫内?”
说罢,剑尖往前递了半寸,锋利的剑刃已经贴上楚知阙的皮肤,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楚太医,你该当如何解释?”
楚知阙听着新帝冰冷的质问,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血管里疯狂啃噬。
胸腔里的怒火蹭蹭往上冒,可他不敢发作半分,只能在心底把王有福那老太监骂了个狗血淋头。
分明是王有福先前把他往寝宫里领时,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 “陛下吩咐在此等候”,还满脸堆笑地说这是陛下对他医术的看重。
这会儿倒好,自己竟成了擅闯禁地的罪人。他在心里疯狂吐槽,恨不得揪出系统里那个不靠谱的 007,抢来它的吸氧机,好顺顺这口憋得生疼的气 —— 这叫什么事儿?
若是如实说是王公公带进来的,那老狐狸铁定揣着明白装糊涂,在陛下面前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可若说无意闯入,怕是下一秒脑袋就得搬家,成为皇宫地砖上一抹鲜红的印记。
思绪如乱麻,在他脑海中绞成死结。楚知阙脸上只剩呆滞,苍白的唇微微颤抖,像是寒风中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
殿内死寂得可怕,唯有地龙燃烧的噼啪声,有节奏地撞击着耳膜,和他急促的喘息声交织成一首死亡进行曲。
冷汗顺着脊背滑落,浸湿了本就冰冷的内衫,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裴淮见这人像被点了穴似的杵在原地,狭长的凤眼危险地眯起,如同盯着猎物的黑豹。
他手腕轻转,那泛着寒光的剑尖挑起楚知阙的下巴,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立刻割破皮肤,又迫使对方不得不与自己对视。
烛光摇曳,在楚知阙眼底投下晃动的阴影,映得他眼中的惊惶愈发浓烈。
嘴唇毫无血色,被雪水浸透的发丝黏在脸颊,勾勒出他轮廓的苍白与脆弱。
单薄的身躯在湿衣下微微发颤,像是暴风雨中随时会折断的芦苇。
“瞧着倒比朕更像病患。” 裴淮冷笑,那笑声像是淬了毒的刀刃,字字句句割在楚知阙心头。
剑尖顺着脖颈缓缓滑向锁骨,所过之处,皮肤泛起一道淡红的痕迹,仿佛一条细小的血线。
“怕冷便擅自闯朕的寝宫?这宫里的规矩,在楚太医眼里成了儿戏?”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楚知阙滴水的外袍,虽大致猜到对方是因风雪寒冷才躲进寝宫,心底的不悦却愈发浓烈。
这象征皇权的寝殿,是不容侵犯的禁地,何时成了任人来去的寻常场所?
寒意顺着剑尖渗进皮肤,楚知阙这才猛地回神,仿佛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喉结艰难地滚动,他强撑着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过生锈的铁块:“陛下恕罪... 臣...”
话未说完,便被裴淮一声冷哼打断。
那冷哼声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凝固,剩下的话语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裴淮低头凝视着眼前瑟瑟发抖的楚知阙,玄色蟒纹大氅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压抑的风,将地上未干的雪水痕迹都卷起些许。
他又走近些许,周身萦绕的寒意几乎凝成实质,凤眼里翻涌的嗜血欲望如同暗夜里的幽火,在摇曳的烛光照映下,那目光更是摄人心魄,看得楚知阙后颈汗毛倒竖。
那一瞬间,他大脑几乎停止运转,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仿佛要冲破肋骨的束缚,只想夺门而逃 —— 再靠近半步,怕是真要被这帝王的威压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