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着被染成暗红的长袍下摆,褶皱里嵌着干涸的血迹,活像刚从屠宰场里爬出来,衣摆边缘还挂着几根波斯地毯的绒毛。
王公公瘫坐在墙角的鎏金痰盂旁,发冠歪斜得几乎要掉下来,珍珠流苏晃荡在眼前,遮挡住他惊恐的视线。
脸上花掉的妆容惨不忍睹,厚重的铅粉被泪水冲出一道道沟壑,胭脂晕染在颧骨两侧,比戏台上的丑角还滑稽。
丹蔻剥落的手指死死抠着青砖缝,指节泛白,却仍止不住地发抖。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唯有远处更漏滴水的声音,在死寂的殿内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新帝无意识的呓语突然打破沉寂,含混不清的音节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坏了!” 楚知阙猛地跳起来,膝盖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他一瘸一拐地冲到裴淮身边,后知后觉地盯着地上横陈的帝王。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裴淮苍白的脸上,在他眼下的乌青处投下阴影,玄色龙袍沾满灰尘与血污,金线绣的五爪金龙被蹭得模糊,往日威仪尽失,倒像个落魄的乞丐。
楚知阙突然想起裴淮清醒时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脊梁骨瞬间窜上一股寒意,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冷汗顺着后背滑进裤腰 —— 要是让这位煞星知道自己把他丢在地上不管,回头怕不是要被剥皮抽筋,丢进天牢喂老鼠!
王公公也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扑过来,绣着孔雀的绸缎鞋在血泊里打滑。
“哎哟楚大人!陛下万金之躯,哪能躺在这冰凉的地上!” 他伸出涂着丹蔻的手就要去扶严淮的胳膊,指甲上还沾着方才擦泪留下的胭脂。
楚知阙眼疾手快,一把拍开他的手,力道大得让王公公踉跄着跌坐在地。
“老东西,你那爪子是想把他骨头捏碎?” 楚知阙咬牙切齿,蹲下身时故意扯了扯裴淮歪斜的玉带,玉带扣硌得他掌心生疼,“本太医来。”
指尖搭上裴淮脉搏的瞬间,楚知阙屏息凝神,耳中只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007 在意识海里疯狂弹窗,猩红的警告字体重叠成一片:“生命体征平稳!警告!好感度 - 50!”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却泛起更大的不安。
裴淮的脉象虽平稳如昔,但想起对方睁眼时那噬人的戾气,再看看自己一身狼狈模样,楚知阙突然觉得后槽牙发酸,太阳穴突突直跳 —— 这梁子算是结大了,往后在宫里怕是连口安稳饭都吃不上。
“愣着干什么?搭把手!” 楚知阙冲王公公吼道,自己却先揪住裴淮的衣领往后拖。帝王沉重的身躯在地毯上拖出长长的血痕,锦缎摩擦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王公公急得直跺脚,尖着嗓子道:“使不得使不得!陛下的龙袍……”
“再啰嗦就让你给陛下洗龙袍!” 楚知阙瞪了他一眼,脖子上青筋暴起。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裴淮搬到龙榻上,期间裴淮的脑袋还 “咚” 地撞在榻沿,吓得王公公差点晕过去。
掖被子时,楚知阙故意将锦被裹得像个粽子,边角掖得死死的,还不忘从案上拿了块刻着螭纹的镇纸,重重地压在裴淮胸前。
“省得你半夜诈尸。” 他对着昏迷的人小声嘀咕,呼出的热气扑在裴淮脸上。却没发现裴淮眼睫微微颤动,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王公公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粉都吓成了青色,哆嗦着嘴唇:“楚大人,您、您就不怕……”
“怕什么?” 楚知阙甩了甩发麻的手腕,活动着僵硬的肩膀,望着龙榻上重新恢复矜贵模样的裴淮,突然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大不了等他醒了,我再把他扎晕一次!”
说罢,还朝裴淮做了个鬼脸,全然没注意到王公公看他的眼神,活像在看个疯子。
楚知阙第三次将手搭在御书房鎏金门环上时,身后传来王公公尖细的哀嚎:“楚大人留步 ——!”
声音拖得比宫里唱戏的名角儿还长,惊得梁上栖息的夜枭扑棱棱乱飞。他握着门环的手瞬间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抠进雕花的黄铜里。
“老东西!” 楚知阙猛地转身,衣摆带起一阵风,扫落案上堆积的奏折。
他脸上的血渍已经干涸,混着灰尘在颧骨处结成暗红的痂,衬得那双眼睛愈发猩红,“我都给裴淮把过八次脉了,他睡得比死猪还沉,难不成要我在这儿守到天荒地老?”
王公公扭着腰肢快步上前,兰花指翘得比御花园里的孔雀还高。
他脸上刚补好的脂粉在烛光下泛着油光,额角却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皱纹滑进衣领:“哎哟我的爷!陛下龙体金贵,万一醒来看不见您……”
话音未落,楚知阙已经抄起案上的镇纸,作势要砸过去。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这张老脸砸成柿饼?” 楚知阙咬着牙,镇纸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
王公公却像被点了定身穴,不仅没躲,反而扑通一声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楚大人要出气就冲奴才来!但陛下醒了怪罪下来,您和奴才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啊!”
007 在意识海里疯狂闪烁,红色警告弹窗铺满整个视野:“检测到宿主触发逃离剧情!强制任务剩余时间:02:17:00”。
楚知阙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随手将镇纸砸在地上,震得青砖缝隙里的灰尘簌簌掉落。
他抬脚踹向身旁的屏风,檀木屏风轰然倒地,露出后面墙上悬挂的《猛虎下山图》,画中老虎张开的血盆大口,倒像是在嘲笑他的狼狈。
“好,我倒要看看他裴淮能睡到什么时候!” 楚知阙扯松衣领,一屁股坐在龙椅上,靴底重重踩在御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四溅。
王公公见状,连忙掏出绣帕,弓着腰小步上前擦拭,嘴里还念叨着:“使不得使不得,这可是陛下批阅奏章的地方……”
窗外传来更夫打梆子的声音,已是三更天。
楚知阙歪着头打了个哈欠,看着床上依旧沉睡的裴淮,突然抓起枕边的玉玺,在王公公惊恐的注视下把玩起来:“老东西,要不咱们把这玩意儿偷走,看他醒了着不着急?”
“楚大人!使不得啊 ——!” 王公公的尖叫穿透夜空,惊得宫墙外的守卫都握紧了腰间的佩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