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赶到卧房,就见地上一滩鲜明血迹,石化通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段有财与另两人守在床前。路上钟柳函已大致了解情况,只看了一眼病人,便将药箱中的针包取出,又在铺开的针包内抽出一根长针,放在火上旋转炙烤,对其余人道:“还请各位先出去。”
蔡霈休向段有财使着眼色,段有财当即心领神悟,拉上石破天,就要叫身旁两人一起出去,其中一人却不满道:“段舵主将大当家交给这两个女娃,未免太过草率,若是有人想谋害大当家……”
钟柳函也不抬眼,抽出圆针,冷声道:“若想让你们大当家丧命,大可留在此地。”
“你……”
“够了!”段有财出声喝止,对钟柳函拱手道:“钟姑娘见谅,我们现在就出去,还请姑娘救我们大当家一条性命。”钟柳函从药箱拿出两瓶药粉倒于麻布上,回道:“我自当全力解救,劳烦你们叫人烧些热水来。”
蔡霈休本想与他们一同出去等候,钟柳函出声道:“蔡姑娘留下帮我。”蔡霈休便将门关上,走上前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帮我解开他的衣服。”蔡霈休依言照办,钟柳函拿着烧好的银针走来,以指按压其胸部,又捉手把脉,蹙眉道:“他伤了心肺,经脉阻塞,是以不能运功逼出淤血,内伤才无法治愈。”
蔡霈休疑道:“经脉阻塞?可是经脉受损了?”钟柳函将一根银针扎在石化通胸口,又慢慢取下,一滴血珠瞬时冒出,她将先前倒入麻布的药粉敷在上方,再次揭下,那沾上血珠的药粉变为了黑色。
“是中毒。”钟柳函神情凝重,她先前为石化通按压胸口,并未发现经脉有严重的受损,若只是一般的经脉阻塞,尚可通过针灸之法来疏通经络,如今看见是中毒,事情也变得更为棘手。
这时门外的段有财喊道:“钟姑娘,热水来了!”蔡霈休转身去取,等她返回时,钟柳函已在石化通身上扎下三针。
钟柳函沉着脸,又取出六根大小不一的银针,对蔡霈休道:“我已想法子护住他心脉,须得先疏通经络,再将毒和淤血逼出,我会使用无尘手,需你帮我守着。”
蔡霈休当即阻止:“不可。”又觉不妥,问道:“你可是要用天衍九针?”钟柳函道:“这毒和淤血当下也只能用天衍九针逼出,石当家怕是要撑不住了,须尽快解毒。”
想到上次钟柳函就是用天衍九针,解了林宗治黄粱散之毒,她体内寒毒却提前发作,蔡霈休急道:“若如此,你身上寒毒……寒毒就要发作。”或许今夜,又或许是明日。
钟柳函淡然道:“寒毒发作也只这几天的事,迟早都要面对。我是大夫,不能见死不救,何况这下毒之人,与我亦有些瓜葛。”蔡霈休惊道:“你知道假扮石权亮的人是谁?”钟柳函答道:“应是我那未见过的师兄,当年他逃难过来,晕死在山谷外,师父将人救下,见他孤苦无依,就带回了天衍宫。他于医术上颇有天赋,师父便收为义子,当作下一任济世堂堂主培养。石当家中的是拂忧掌之毒,这毒师父和我说过,当年他偷偷制毒被师父撞见,才知他将双手放入毒水中浸泡,练了邪功。”
蔡霈休将手帕浸入热水,默然不语。钟柳函回首看她站在外面发愣,急道:“你快把手帕给我,这些事日后再想也不迟。”蔡霈休加快动作,把手帕拧干,等交给钟柳函时,犹豫道:“必须用天衍九针吗?可还有其他方法?”钟柳函摇头道:“他中毒太深,到时还需你运功才能逼出。”
钟柳函拿着热手帕,对着石化通身上的经络推揉,辅以银针刺穴。蔡霈休见人额上滑落的汗珠,拿起手帕为她拭汗,钟柳函专注于眼前的病人,忽地一惊,偏过头去。
蔡霈休皱了皱眉,柔声道:“别动。”又自然地凑上去,将额上的汗擦掉。钟柳函只能任她动作,垂首不语,眼睛紧紧盯着手上银针,在蔡霈休转身之际,紧抿双唇,随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待疏通了经脉,钟柳函拔下先前的银针,又取出新的银针扎上。无尘手是唐百生独创的行针手法,找穴扎针,一气呵成,即便不是练武之人也能施展。此手法对行针者要求极高,若非胆大心细,勤学苦练,却是难以练成。
见钟柳函施展起来如此娴熟,蔡霈休心下不住感叹,要做到这般,想必也是吃了不少苦,只这一手,比起行医多年的大夫,亦是不遑多让。
钟柳函将银针悉数扎上,又拿过药箱,从瓷瓶内拿出一颗药丸,掰开石化通的嘴,让其含在口中,回首对蔡霈休道:“我们现在扶他坐起,你再用内力点其膈俞、石关、神藏三处穴位,再注入真气,将毒和淤血一并逼出。”
两人将石化通扶起,蔡霈休盘腿坐在床上,依言点了这三处穴道,又伸掌抵在他背心,将真气送入他体内。钟柳函时刻观察石化通神色变化,用无尘手快速取下两根银针。
蔡霈休收掌调息,忽然神色一凛,叫道:“你快退后!”她方才一番探查,找寻到毒血所在。
几息间,钟柳函将石化通身上银针全数取下,退至床侧。蔡霈休双掌齐出,便见石化通脸色一变,血从口中喷出,钟柳函观那血色偏暗,腥臭难闻,拿银针沾取一点放入瓷瓶中。
蔡霈休扶石化通躺下,拿手帕掩鼻,看着钟柳函为其诊脉,问道:“如何?可是都逼出来了?”钟柳函摇头道:“哪有这般容易,他中毒日久,所幸有内力强撑,如今堵塞的经脉皆已打通,还需叫人给他输送三日内力,方可尽除。”又拿出银针刺入涌泉穴,道:“不过可以让他先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