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影子在巷子墙壁上纠缠不放,谁都没有先动,静得听不见丝毫声响。
我站在青厌身前没有挪开,所以也看不见她什么表情,仅仅感觉到后背渗来的凉意就能猜到她一定生气。
老道士剑上的血流到地上,竟没一滴留在剑身,我看着心惊,只怕他的剑一定不是凡物,若是真的伤着了青厌,后果定要比我简单划一道伤口严重得多。
僵持没多久,不远处出传来脚步声,似乎还不止一人。
老道士显然也听到了声音,口中嘀咕两句后,像是打算赶尽杀绝,下一刻提起剑柄朝我身侧刺去。
这一招太快,我根本分不清他的架势,顾不上思考,只能拿身上的包袱去拦下利刃。
可青厌的反应要比我快得多,我刚伸手抓到包袱,腰侧就被一双手搂起,她力道太大,在我还没看清她的动作就被她整个人拧了起来拉到了身后,额头不小心磕到她肩膀上,撞得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再眨眼,两把利剑再次抵在了一起,来回交接。
“躲开。”
青厌看也不看我说了一句,随后将我推远几步。
两把长剑在巷中交接,互不相让,乒乒砰砰的撞击声响个不停,格外清晰,这巷子太窄,都不允许她们大施拳脚,仅是两把剑并肩横在过道中都勉强。
我看得眼花缭乱,眨眼十几招过去,青厌没被那老道儿碰到分毫,却也没伤到对方,她背对着我,动作轻巧,看着倒是游刃有余,完全没把眼前人放在眼里。
老道士被逼得不进不退,额头隐隐有汗流下,皱巴巴的表情越来越狰狞。像是被逼急了,他终于站稳脚步,举剑摆出一个唬人的架势,沉声一呵:“妖孽受死!——”
说着就要朝青厌劈去。
我惊叫一声,赶紧又要跑去拦剑。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极其惨烈的哀嚎,回头一看,一位大娘正从拐角处出来,她见着巷子里的动静,吓得脸色蜡白。
好在青厌躲得及时,没抬剑格挡,而是移去了墙边。
这样一看,就像那老道士要杀我似的,有了脖子上那道流血不止的伤口,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我无辜。
大娘站在巷子口,哆嗦着指向我和老道士,口中话语抖个不停,愣是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定是吓得不轻。
方才那一声尖叫引得旁人也争相凑近,见了巷子里的情景无一不是面露骇色,纷纷凑上前来把这条小道围堵得不能通人,有人甚至从家里拿来了铁锹和刀具,挥着铁具大骂要老道士滚开。
我也不知是终于来人放松了警惕,还是本就伤口发痛,终于撑不住跌在墙脚。
大娘见我捂着脖子上的伤,也不怕那长剑了,几步跑来我身边将我连扶待拽地带离老道士身边,连连唏嘘:“哎哟——这伤的!”接着又朝道士骂去:“这老贼真是不得好死啊!”
她招呼着围在一圈儿的人上前,把那道士逼得没了退路,大声喝道:
“整日在镇子里头东躲西藏的,你是个阴沟老鼠化精了不成!逮着了个人就妖说怪,怎不把你个混账玩意儿说死了去!都来啊,都上来!把这老东西拉去报官,不死也得把他剥一层皮下来!害人呐,真是害人得很——”
大娘话一落,周围的人全都一股脑涌来,有些还在上回田大娘救我时见过我,也开始骂起这道士。
“诶!老夫可是在救人命,你们这群人真是好歹都不分了!我是有罗盘的,你们看这罗盘——”
“……什么罗盘?不认得!”
“呸,尽是唬人的破烂!快滚快滚!”
“……”
一人直接上前把他手里的东西打翻在地上,蜂拥着扣押起人走远。
离得远了我也能听到那道士的嘶吼,渐渐变成呜咽,似是被人拿布给堵住了嘴。
眼见一群人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巷子尽头,大娘这才松了一口气,安慰我道:“鄢姑娘你莫怕,上回是没注意让他给跑了,咱这次指定拉他去见官,再远都得给他拖去。你这伤……”
她的手指停在我脖子旁迟迟不敢碰下,我按上她的手背轻轻压下,笑道:“我没事,多谢大娘,这伤我回去拿药敷敷就好了。不过这几日就不下山了,劳您和医馆的人说一声。”
大娘答应着:“是是,得养伤才是。”
她和我说了会儿子话,无非是让我注意这几日的饮食,确认我真的无事后,大娘一步三回头的也跟着刚才远去的人走了。
我靠在墙壁上好一会儿,走到角落那个被遗忘的罗盘前。
这罗盘的样式我还是头一回见,近看远看都能看出真材实料,那道士手中的剑是利器,罗盘必定也不是俗物。
我犹豫片刻,把罗盘捡起来,中间的指针在我起身时微微颤抖,而后开始不稳定地四处乱晃,少倾停下,指针一端稳稳指着一个方向。
我抬头朝那方向一看,除了青厌就再无别人。
她站立在墙边,或是也发现了罗盘的不对劲,踱步朝我走来,在看见指针一端指向的位置后,抬手悬在罗盘之上,指尖微动。我听到碰裂的响声,没一会儿,罗盘在我手中裂开,碎成了比陶片还要细小的木头渣,落地被风一吹就没了痕迹。
青厌当着我的面毁了罗盘,也没一点损坏别人财物的羞愧,从容拉过我走出巷子,同我走回那条上山的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