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做样子。”凌霄一边说，一边抬眼打量他，看见他还穿着斗篷没脱，便晃了晃牵住的那只手，“你是不是还要去跟你爸妈聊聊？毕竟好久没见了。”

他语气轻描淡写，却恰到好处地把“你不用顾着我”的意思点到为止。

和凌霄相处的这段时间，路铭一早就发现了，他外表看起来吊儿郎当，其实对人和人之间的情绪波动格外敏锐——尤其是亲近之人。他能察觉到自己身上的一点点犹疑，也总能在恰当的时刻给出台阶。

原本还有些犹豫是否现在离开，怕他会不高兴。但此刻，路铭一反而安心了。

“好，”他点点头，“我会尽快回来，等我回来再给你做身体检测，医疗助手也等我回来再设置。”

“去吧。”凌霄低头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

透过小屋的窗户，能看到外头无垠的夜空。那道披着斗篷的身影正沿着石板路快步走向主屋，身影被院落灯光拉得细长，没入一片温暖的光晕中。

凌霄收回目光，重新坐回桌前，打开终端，拨通了远在第九区中控室的加密联络线。

“吃过饭了？”周烁几乎在铃声响起的瞬间就接通了，背景是他特地调整成诺瓦星时区的界面，一如既往地严谨。

“怎么？你一个人吃不下饭？”凌霄冲他咧嘴一笑。

“终于清静了。”周烁揉了揉太阳穴，看上去倒是意外地放松，“你安排的那几位干将比你省心多了，好像没什么需要我操心的。”

“能让你表扬，说明他们真不容易。”凌霄的画面出现噪点，随即神情一变，声音低了下来：“阿烁，来诺瓦星之前，我从秦戟那儿拿到了就职典礼袭击案的审讯口供。我越来越觉得，这起案件，还有加藤因遇刺案、甚至六年前田川的死之间，可能存在某种关联。”

“你的查阅权限已经在申请中，”他继续道，“等批下来，再把这几份供词对一下，也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周烁怔了怔，没想到凌霄竟然还在追查这些事：“凌霄，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治疗。这几桩案子，凶手都已经落网了，追根究底真的还有必要么？”

“阿烁，”凌霄轻轻扶住额角，声音低沉，“我们都清楚，这些‘凶手’不过是被人推到台前的棋子。背后操盘的人，甚至可能是一个隐藏得极深的组织——他们不希望诺瓦星和人类真正结盟。只要真相还埋在地底，这种事就不会结束。”

他顿了顿，眼神落向窗外星海，“下一个遇袭的，可能是人类，也可能是诺瓦星人，甚至……是像我这样的混血。”

对面陷入了片刻的沉默。周烁最终点头：“我明白了。我会盯着审批流程。不过你要答应我，别太勉强自己。先保证身体恢复。”

他的声音放轻了些，又压低了一点：“还有——路铭一，值得信任吗？”

凌霄听出他语气里的微妙担忧，却只是笑了笑：“我不知道。”

他靠回椅背，眼中浮现出刚才那道离去的身影：“但现在，我能相信的，也只有他了。”

“为什么？”路母率先发问，语气看似随意，目光却锐利如针，“就因为他在就职典礼上救了你？你就这么信他？”

“不是只有那件事。”路铭一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持，“他支持我的研究，理解我想做的事。对诺瓦星人，他一向尊重——哪怕面对最激进的排外舆论也从未动摇。他能坐上第九区执行官的位置，靠的不是家世，是他的能力和选择。”

“听起来你挺喜欢他的。”路父淡淡开口，用的却是陈述句。他的视线缓缓从茶盏移到儿子脸上，目光深沉，“但你确定，他对你的感情也一样纯粹？没有掺杂别的目的？”

“妈，爸，”路铭一轻笑出声，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我还没问呢，当初你们不是一直反对这桩联姻？怎么现在倒开始担心我被人骗感情了？”

为了这事，父母甚至和身为诺瓦星代表、力主促成联姻的姐姐路云树大吵一架，几乎决裂。

“那是因为我们不了解。”路母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下来，“统帅的小儿子，突然冒出来要和你联姻，不说出身有多复杂，连在公众面前都几乎没露过脸。我们不是不信联盟，但我们不能把你往一个我们看不透的未来里推。”

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又像是在卸下多年的顾虑：“我们这样的家庭，确实有时候无法自己选择命运，但至少要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条怎样的路。”

“那现在你们见过他了。”路铭一看着父母的神色，认真地问，“还觉得我们不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