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与寻常人家比起,燕南嘉过得年确实冷清了些,家中只有两个人。
但她也没有含糊,年夜饭也做的有模有样,祖孙两聊聊天看看春晚。
九点钟,老人家睡得早,她在客厅坐了会上楼回了房间。
与燕南嘉相反的是,鹿予望这个年过得相对热闹,几乎每一年都是如此。
年夜饭订在了一家酒店,奶奶和爷爷也被接了过来,包厢里坐的满满当当,一家人其乐融融。
与往年有所不同的是,她却没有感到特别开心,随着年岁的增长,对于新年反而没了小时候的期待与兴奋。
又或许是,十几年前的一个除夕夜,有人再也过不了一个完整的除夕夜。
长辈在推杯换盏,小辈在追逐打闹。
鹿予望发着呆,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她回头看,发现是姑姑家的孩子。
“姐,听说你从江城一中转学了,为什么?”
女孩的眼里满是好奇,鹿予望记得她好像才上初一,她笑笑回她:“江城一中太严格了,另外一个学校更适合我。”
小侄女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鹿予望被她这么一打岔,也顾不上伤感了,默默吃着眼前的菜。
吃完饭还要再续场,鹿予望不想去,借口困了先回家了。
时间还早,她想不到什么给燕南嘉打电话的理由。
干熬着时间,离零点还有五分钟,她守着拨去了视频通话。
铃声响了一阵,三天没见面,她神情专注地看着屏幕里的人,这次她没有将镜头对着墙。
“晚上好,南嘉。”她趴在枕头上,把手机靠着床头,只露出了眼睛和鼻子。
燕南嘉似乎是靠着床头,将手机端在了身前。
“晚上好。”
鹿予望手指碰碰手机,像是在抚摸她的脸,“再过三分钟就该说新年快乐了。”
“嗯。”燕南嘉轻声回,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这么与人一起迎接新年。
接下里两人都没有讲话,默默注视着彼此,倒数每一秒都属于过去的时间。
烟花的声音响彻云霄,有两道声音同时传入两人的耳中:“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南嘉,你要一直平安快乐。”鹿予望又轻声说了一遍。
燕南嘉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悲伤流露出,同时她的心脏泛起疼意。
“你也是,晚安。”她怕被鹿予望看出些什么,匆忙挂了电话。
烟花绽开出绚烂的颜色,将原本漆黑的天空照得快如白昼,有掉光了树叶的树映照在其中,竟也像开满了花。
挂断电话的燕南嘉在心脏微弱的抽痛中陷入沉睡。
刚沉入海底的时候有些呛鼻,燕南嘉下意识屏住呼吸,后来发现她可以自由呼吸。
海水冰冷刺骨,她飘浮在其中,只有一束微弱的光施舍般地投了进来。
周围一片黑暗,她试着往前游,身体像被定在原地般没有前进丝毫。
她放弃挣扎,海水突然翻涌起来,浑浊将光线吞没,再次看清眼前,整个海底都是红色,深红刺痛了她的眼睛。
前方似乎有人影,她再次尝试前进,这次没有阻碍。
尽管不用呼吸,她还是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视线模糊,她努力想看清眼前发生的事。
猛然间她看见了鹿予望,还有,她自己。
巨大的货车前躺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沉重的浴缸里面是比海水还要深的红色,里面的人是她自己。
没有力气再往前了,那个躺着的人是鹿予望,她想起了一切,她上辈子短暂的一生。
身体在下坠,意识被吸近漩涡,燕南嘉猛然惊醒,寒冷的冬天出了一身汗。
上一世的记忆在脑中翻涌,她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像一根腐朽的枯木,仿佛再没什么能唤起她的生机。
她短暂的一生,毫无波澜又死气沉沉,唯有生命中的最后一年,有人给她带来了光亮,她没有抓住,这束光永远的消失了。
重回三年前,她的魂体因死亡方式不稳,记忆被封在深处,直到此刻,才真正想起了一切。
原来一切的痛苦,一切的熟悉,一切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该怎么面对鹿予望,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会和她在这个时间点见面。
难道她和自己一样?
睁着很久不闭的眼睛发涩,燕南嘉闭上双眼,眼角的泪自然滑下,接下去的路,要怎么走。
——
不对劲,这是鹿予望这几天以来的直觉。
她望着手机发呆,燕南嘉时隔十几分钟回了她的上一条内容,而上上一条,依旧是这样。
心理学上讲,隔一段时间的回复能降低聊天欲望,俗话就是对面不想和你聊。
手指机械般在屏幕上来回滑动,燕南嘉又不想理她了,这是鹿予望此刻唯一的想法。
不详的预感袭来,房间门被敲响,她有气无力地说了句:“进。”
白寻文推门而进,看到鹿予望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她走过去用力拍一下她,照往常她马上苦哈哈喊疼,这次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怎么了?”白寻文担心。
“妈你有什么事吗?”鹿予望看着手机,再怎么样也不会蹦出新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