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快念!”国主疯了似的大喊,忽然退出月神庙,卫兵列阵在国主身前,此等行为犹如如临大敌。听见命令之后,头陀们也立马继续唱起了咒。
相师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打算离开金身,却发现金身中还藏着点别的东西,现在正冒了出来——一滩浑浊而粘腻的黑色泥浆。
他唤出袖中藤条,向上攀援,却如同上次碰到了难民的血时一般,藤条虽能发出但再次枯萎,根本无法借力。
而且金身内部无气无色,无法借力纵身向上飞去。
头陀念咒的声音越来越大,泥浆不住地汩汩冒出,金身狭窄,离开金身的路正在金身底部,也就是泥浆冒出的地方,根本无法靠近,眼看着肮脏的泥浆就要吞噬上身。不知道泥浆究竟是什么,无论如何都不能随意沾染。
相师愤恨道:“来路已被封堵,不如将神像破了!”
从胸中祭出银枪,将其扎在金身内壁两侧,相师艰难攀援而上,又尝试唤出袖中藤曼,一旦出芽却不知为何立刻枯萎。
外面持续传来低沉浑闷的唱咒声,相师心中慢慢意识到正是头陀所唱之咒将自己压制。
黑色的泥浆已经漫上了脚踝,相师侧了身子,让头颈和脚踝处于同一水平位置,又脚踩两壁,手撑四方,继续向上攀去,形容用狼狈二字形容也不为过,相师此刻不禁心神大乱。
那磨耳的唱咒声骤然变小,取而代之的是远处清脆悠扬的哨音。那哨音不卑不亢,稳如磐石,破坏了持续而来的唱咒声,估摸着是头陀中有唱艺不精者,也开始受到了影响。果不其然,脚下那滩黑泥的速度缓慢了下来,相师抛出的藤条不会马上枯萎,跟着他便攀援而上,直接在金身的头顶开了一个小口,有光线照应进来,他方才发现,脚底的哪里是什么黑泥,那是由无数成虫卵鞘组成的如黑色暗涌般的虫潮!正向着他的方向袭来。
相师在金身的颅顶处打出一个小孔,直接钻了出来。他的身影犹如梦幻,自是没让在场的众人看清楚他。国主被这惊奇一幕吓得连连后退,相师直接提起了他的衣领,飞身将他抓上了少祖山。
国主发现抓他之人居然正是失踪多日,仍戴着铜花面具的相师,惊讶地合不拢嘴,却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你,你,你——”
“卑囚国国主,是不是你监守自盗,你女儿呢?莫不是被你自己给藏起来了。”
国主颤声道:“月神大人说的没错,你果然就是那个妖人!”
此言一出,事情似乎清晰了几分。国主听信所谓月神大人认为相师是妖人,正好说明所谓的月神大人才是假冒相师的幕后之人,他畏畏缩缩不敢显出真身,但又玩了一招先发制人,捷足先登,不知何时与国主通上了气,几次三番蛊惑国主。相师低头,才发现卑囚国国主此刻注视相师的眼神满满都是恶意凶光。
顿时,一种无力感从手臂上传来,钻到心里。
相师道:“看来是真的咯,公主去哪里了?”
国主道:“你为何如此关心她?你和她什么关系?”
相师道:“我在意秀萼的原因难道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一点都不在意她吗?说!你把公主藏到哪里去了?好教你的忠诚护卫们为你忙前忙后,浑然不知这就是个骗局!”
国主道:“妖人,你必须先告诉我,你是不是认识公主的母亲?!”
相师道:“不错,她母亲是我故人!公主便是我故人之子,于情于理,我都不会坐视不理!”
国主大笑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阮兰是妖女,那么你就是妖人无疑了!”
相师强忍住把国主扔下去的冲动,却也不想慢条斯理的同他说个明白。他向来也不是那种沉得住气的性格,此时只能将国主捆住,放线一样将他扔到少祖山中一块密林遮掩的地方。
“你愚蠢至此,还妄图用金身囚我!”
“月神大人说了,一定会有邪魔外道趁开光之前偷偷潜入金身,伪装他老人家的模样同本王对话,要求我做出伤害卑囚国的事情!果不其然!”
这一切居然都是一个局。那做局之人心思深沉,先是让相师见城中百姓被雪灵占据神像蛊惑,失去神智,迫使他设法进宫查看安放在宫中的金身是否有问题,一旦相师发现金身没有问题,就会采取简单的手段,直接进到金身中,和国主通灵。
局中缺一不可的是面前这位糊涂国主,只有取得了他的信任,骗局才能继续,看来那幕后之人巧借了月神的名义,才能骗取国主的同意,指示国主听他调遣。
正因为如此,相师才格外生气。此外要想打破金身并不困难,只是最可怕的是,那人知道相师畏惧虫蚁,一旦被黑色虫潮所包围裹挟,怕是相师自己也不敢断定是否有脱身之计。所幸黑色虫潮并没有从金身里爬出来纠缠相师。
那些头陀唱得估计也不是什么开光咒,而是可以驱使黑色虫潮的诡咒,难怪那么诡异难听。
国主瞥了一眼相师:“月神大人说了,你一定会回来。”
相师怒道:“昔日的卷轴就是假的,你还要被蒙蔽多久!”
国主指指点点:“没错没错,月神大人说了,你一定会说那个卷轴是假的,你说的话是真的。”
原来先入为主,会给人以如此顽固的成见,再多的解释只会招致对方的抵触和厌烦。
相师索性便不解释了。
这时候,面前传来大队人马过境的声音,
禁卫兵举着火把,正在密林中搜寻,国主的侍从官跟着后面,一路人马将密林围得水泄不通,林间顿时被照映得一片通红。
“国主!国主!您在何处?”
“哪个无耻歹人,居然敢掳走国主,抓到你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这要是放在昔日,相师自然是不屑一顾,挥挥手施个法诀就能将他们击退。可是人心不变,又有何用!若他们至死都不知道自己受骗,都觉得相师是个妖人,被真正的妖魔蒙蔽双眼,废掉杀掉他们只不过是平添杀孽。杀敌容易,让他们醒悟才是最难的。
相师道:“让你说的月神来见我!”
国主一脸诧异:“什么?”
相师笑呵呵道:“国主啊,你既然觉得是真月神让你伤害秀萼,让你来抓我,那你便让他出现。他不是神明吗?怎得连我都不敢见!”
国主登时双眼瞪大,目眦尽裂:“你你你,你太狂妄了!”
相师轻声道:“那可是你的女儿,她小时候多可爱,长大了更是胜过世间无数男子的女中英杰。你扪心自问,她是不是无辜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你要听别人的话将她圈禁起来?”
国主一个机灵,看样子是点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