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面向下塌陷、塌陷。
喉管痉挛着向下向外压迫皮与肉,好腾出地接纳这恩赐。
身体在哄抢。
脑中一片僵硬的空白与恐惧。
甜的,那蓝紫色滚烫似岩浆、冻人似极寒之水,甜得人直欲作呕,甜得像早该腐烂的过美旧梦。
烧灼感一路滚过全身,被冻到脆硬的肌肉淋上滚油,卷起枯焦的黑边,骨头传来刺穿灵魂的剧痛。
一身淋漓大汗。
回过神只看见那上层布阵人在她身侧舞蹈,折腰,抬手,指尖冰凉地戳到她眼前。
一张脸歪斜在那手后。
那是一个称得上天真的纯洁笑容,如果那眼眶中的瞳仁不是那么异样。
异样地大,异样地黑。
“大仙,我们的大仙选中你了,”少年在奇异的瞳仁下失了分寸的五官在模糊视线里模糊又清晰,他的声音吟咏着什么,“孩子,孩子,嘘,听我说,别怕,大仙选择了你。”
他的笑容夸张天真到像要与面孔分席,声音却亲切柔和。
“……”“白求妙”说不出话,喉舌仿佛融化在方才的奇异液体内,蠕动着试图寻回往昔。
周遭饮下所谓仙泽的据点弟子不知何时没了生息,寂静笼罩在月下的这片荒山。
“白求妙”终于找回声带,粗粝的声音挣出肺:“选中我?你怎么不去?”
少年细致地打量她,神态纯洁犹如孩童讨要苹果,他的手轻轻将她的头发拨到耳后,偏了偏头露出一个无瑕的思考表情,轻声絮语地喃喃,“为什么不是我呢?为什么是你不是我呢?啊,我知道了,”毫无波动的了然声音,少年的声音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孺慕,“大仙要我去做的别的事。”
冰凉的手托住后脑,少年从诡异的舞蹈中回到此世,他伸手为“白求妙”梳理着头发,如同一个慈爱的母亲:“孩子,你会为大仙献上一切的对吗?”
“献出我们的血。”
“献出我们的肉。”
“献出我们的骨。”
“献上我们的头颅。”
“献上我们的灵魂。”
“献上我们为虫豸不堪入目的一切给我们的神。”
“白求妙”怔怔地看着这个流头帮上层派下的、负责布下祭阵的少年人,看他脸上安适如沉眠于母亲臂弯的微笑。
疯子。
滚。
谁爱做谁做给我(*——)滚。
却好像有柔软异样的手捋过她的喉管声带,细致体贴地压下一切愤懑,满怀爱意柔情地轻推。
于是“白求妙”听见自己的声音——
“好。”
仿佛被母亲拍了拍脑袋,骄傲地站出队列、神气地挺起胸膛的,孩子。
*
文昴公事公办的神色几不可见地龟裂了一瞬,确认这间堕修审问室内测试堕修是否说谎的灵器仍旧灵气充沛且没有反应。
她说的是真话?
大叔佳呼吸错了一拍,险些将预备回复陈师姐的半截消息直接发出。
哪有什么会回应阵法的大仙?
正因为是修士,这件事是那么的怪异和无法理解。
“然后我们找到了一家旅馆,陆续看上了几次另修人,活人炼灵夺人肉身,再然后前尘尽忘入得烟火众,后面的事,你们知道的大差不差了吧?”
“后面的事,你如何苏醒,你与堕修同伴的见面,说清楚。”文昴打量眼前的堕修更易后的眼睛,力图找出她的目的,“活人炼灵夺人肉身,怎么挑的人怎么做的,也说清楚。”
“哎呀,”“白求妙”向后靠上椅背,柔软的金色流苏因为动作顺着腿部线条流下,露出大片肌肤的衣裙盛开大片血迹干涸留下的暗色,“你要是说从实招来我就不理你了。”
她分明是带了笑的,敛着的眉眼又是疲倦与哀愁。
*
“白求妙”无需知晓另修人的挑拣,她只是依照那上层的说法,咽下一碗又一碗色泽浓艳的苦药,再在一个深夜同一名另修人坐进同一个法阵。
妍丽的沉沉睡去的脸埋进她的颈窝,“白求妙”轻轻压着这颗脆弱的即将属于她的头颅。
烟火众一行有去无回,过往的她定会寻隙逃离。
只是,只是,“白求妙”聆听心内异物的归顺,这归顺绞进了她的□□,使她明知异样却生不出抵触。
有异样的柔情在她体内陌生地搏动。
于是过往绝不接受的事,也不是不行。
在旅舍醒来的白求妙毫无异样地起身,视若无睹带她离开烟火众的客人身上馥郁的奇香,挣取她要的钱财。
说到醒来原因,“白求妙”齿尖难以忍耐地咬住舌尖,坚硬骨头磨过柔软舌面。
“因为点妆死了啊。”
“其他都无所谓,我当时也没反应过来。”
“我只是后面越想越气,反正都是死,为什么她——
不是我杀的呢?”
声音幽幽飘飘地渗出唇舌,沁着甜蜜的毒汁。
“然后?然后我就记起来了呀。”